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桑莲居|陈祥耀:重谈我对弘一法师的三点认识

发布日期:2015-10-16      来源:陈祥耀博客      作者:陈祥耀       浏览次数:811
核心提示:是的,老人永遠是安詳謙泰的,永遠是盎和恭敬的,他永遠是使我們不忘記他的偉大的修養,他的寬虛懇切之懷,他的高毚的人格——直到他的最後躺在床上示寂的剎那,還沒有失去他這一切常德。
 

纪念

老人對人,在他的紅潤而略帶皺痕和疏髯的臉上,在他的有光彩的眼角,在他的微微掀動的嘴邊,永留著和善的笑意,這笑是表示他內心,長時的欣悅,長時的謙泰,——是的,老人永遠是安詳謙泰的,永遠是盎和恭敬的,他永遠是使我們不忘記他的偉大的修養,他的寬虛懇切之懷,他的高毚的人格——直到他的最後躺在床上示寂的剎那,還沒有失去他這一切常德。

 

——陈祥耀《纪念晚晴老人》

 

 

弘一法师像

 

重谈我对弘一法师的三点认识

 

文/陈祥耀

 

  弘一法師在俗時是多能藝士,模範師表;出家後是法門龍象,律宗大德。他的卓越的文藝成就,高尙的道德風範,可談的方面、內容極多;而且歷年以來,各方人士所寫紀念、研究的文章,閽述也已相當充分、全面,我自己也談了一些。爲了參加紀念法師誕生一百一一十周年盛會的座談,並爲一些新事所觸發,我也只好不避重複,在這裏再談我對法師的三點認識,藉表微忱。

 

一、貫徹僧俗生活的「大悲」精神

 

  弘一法師具有天生的善根。自幼聰明過人,具有「大智」。他感情又極端豐富,篤於孝道和親友之誼,熱愛祖國和人民,同情眾生疾苦,深慨世間萬象的遷化無常。這種豐富感情,都是他的「大悲」精神的顯現。「大悲」精神使他的「大智」根基得到良好的發展,在文藝上表現深情和高尙風格;同時又使他爲憂國憂民、憫念眾生而奉獻自己的畢生愿力,顯現爲「大雄」精神。大智、大悲、大雄一一一種精神是相互聯繫,合爲一體的。但「大智」是屬於慧性的思維能力,「大雄」是屬於實踐的意志力量,「大悲」則是慧性傾向和意志力量的心理基礎,在三者中間,似乎是更爲主要和根本的。

 

  一九九五年,在泉州紀念弘一法師誕辰一百一十五周年的大會發言上,忽有人提出「貫穿於法師在家出家兩段不同生活的共同精神是什麼?」我平時對這個問題並沒有思考過,因見會場無人回答,遂憑粗淺感受,率爾回答:「是大悲精神」。會場上沒有人發言表示贊成或反對,問答就此中止,我以後對這問題也沒再思考,后来有人讨论表演法师生平故事的电视片,说贯彻法师生平的主導精神是「愛國」。我才再作思考,認爲「愛國精神」還不足以全面概括。誠然,如就最能直接表現心理感情的詞章寫作爲例,從法師在俗所寫的《登輪感賦》、《縷曲,留別祖國並呈同學諸子》、《滿江紅,民國肇造誌感》、《祖國歌》、《大中華》、《我的國》、《愛》、《秋柳》等詩歌,出家後所寫的《廈門市第一屆運動會會歌》,抗日戰爭時期寫挂的「念佛不忘救國」的字幅來看,他的愛國精神是貫徹一生的。但愛國精神只是他的「大悲」精神所包含的一個方面,並不能如後者那樣能包括愛祖國、愛人民、愛眾生、感慨世事無常、誓願覺世醒俗、普度一切眾生苦厄的範圍之廣。試看他在俗的《七月七夕在謝秋雲妝閣有感詩以謝之》所寫的,既有「故國天寒夢不春」之句,又有「眼界大千皆淚海」之句;留別祖國的《金縷曲》,既有「是祖國,忍孤負」之句,又有「度群生那惜心肝剖」之句;民國肇造誌感的《滿江紅》,既有「看從今,一擔好山河,英雄造」之句,又有「盡大江東去,餘情還繞」之句;《秋柳》所寫的,既有「杜鵑啼血哭神州」之句,又有「昔日珠帘錦幕,有淡煙一縷,纖月盈鉤。……海棠有淚傷愁瘦。深愁淺愁難消受,誰家庭院笙歌又」之句;愛國,感時,悲「大千世界」,「渡群生」的感情都交織在一起。此外,如在俗所寫《老少年》、《書憤》、《題夢仙花卉橫幅》、《題丁慕琴繪黛玉葬花圖一一絕》、《廢墟》、《春游曲》、《送別》、《悲秋》、《歸燕》、《落花》等,都洋溢悲生憫詩世之情,餘音綿邈;《爲滬學會撰文野婚姻新戲冊竟系之以》及《茶花女遺事演後感賦》更明言「誓度眾生成佛果,爲現歌台說法身。」《南南曲,贈黃一一南》明言演劇的目的是:「以之度眾生,非結貪瞋痴。」《月》明言:「惟願明光普萬方,蕩滌塵滓揚芬芳。」「惟願靈光普萬方,拔除痛苦散清涼。」《晚鐘》明言:「眾生病苦誰扶持?塵網顛倒泥塗污。」出家後寫的《悲智頌》明言:「悲智具足,乃名正覺。」常寫經偈語句如:「度一切苦厄。」「勇猛護持於佛法,願常利益諸世間。」「不爲自己求安樂,但願眾生得離苦。」自撰《發願弘護四分律教聯》:「願盡未來,普代法界一切眾生,備受大苦;誓捨身命,弘護南山四分律教,久住神州。」《題草庵門聯》:《草漬不除,時覺眼前生意滿;庵門常掩,毋忘世上苦人多。》感情內涵的豐富,同情和誓願拯度範圍的廣闊,豈是愛國精神一個方面所能包括和作爲主導?分明只有「大悲精」神四字足以當之。法師在《佛法大意》的講辭中說:「佛法以大菩提心爲主。菩提心者,即是利益眾生之心。故信佛法者,須常抱積極之大悲心。」在《佛教之簡易修持法》講辭中說,,發菩提心的人,應具大智、大願、大悲三種心,「菩提心以大悲爲體」。這些話對我們認識這一問題,很有啓發。

 

二、勤苦過人的工作願力

 

  弘一法師在俗的卅八年,對我國傳統的文學、書法、篆刻等藝術,都有很深造詣。在這方面爲我們留下曾「驚海內」的詩詞,《李息翁古法書》等精湛書法,存於西泠印社等大量篆刻。對西方的音樂、美術、戲劇,也努力吸收、引進,致力於交流中外文藝的先導工作。在這方面,姜丹書《追憶弘一大師》說他「通四國文字,除國文外,精日文、英文、意大利文」;他親演外國戲劇;並爲我們留下《近世歐洲文學之概觀》、《圖畫修得法》、《水彩畫法說略》、《西洋樂器種類概說》、《石膏模型用法》、《音樂小雜志》等著作。他又熱心奔走國事,爭取民權,改良陋俗,组织和参加文艺团体,认真从事报刊编辑和教育工作。奔走國事,爭取民權,願「雙手裂開鼷鼠膽,寸心鑄出民權腦」《《滿江紅》,並翻譯《法學門徑書》、《國際私法》;改良陋俗,希望「自由花開八千春,是眞自由能不死」〖《撰新戲冊竟系詩》〉。他組織或參加的文藝團體有城南文社、上海書畫公會、滬學會、舂柳社、文美會、寧社、樂石社、西冷印社等;擔任《太平洋報》編輯,編過文藝、美術、廣告等版;教育工作上的認眞嚴肅,成效卓著,更是有口皆碑。這些活動、著述、要花費他多少時間、多少心血?不是刻苦、勤奮地學習和工作是做不到的。有人認爲法師早年是風流才子,他的文藝成就是靠天才稟賦,不是兼靠勤奮努力的結果,看法是片面的。

 

  有些人出家,是求清靜解脫,或只參禪求悟,並不費心力於佛法的研究和著述,這樣生活就可以過得清閒一些。弘一法師卻不同。他的出家,只有短短廿五年的僧臘,卻做了很艱巨的弘:大事。他修持律宗,冬天衣服穿得少,過午不食,生活比別人苦得多。但卻以端楷之字,寫了許多經書、字幅,以宣揚佛法,並且一般是自己寫字,自己花費比寫字更多的時間去磨墨。他點校的經籍,主要有《四分律刪繁補闕行事鈔》、《行持鈔資持記》、《行事鈔扶桑集釋》、《四分律含注戒本疏》、《戒本疏行宗記》、《四分律刪繁補闕隨機羯磨疏》、《羯磨疏濟緣記》、《四分律拾毗尼義鈔》、《四分律比丘尼鈔》、《梵岡經菩薩戒本疏》、《圓覺本起章》等,並經常加了眉批,補作詳細的《科表》。撰著、編輯、講述的佛學著作,主要有《四分律比丘戒相表記》、《華嚴集聯三百》、《律鈔宗要隨講別錄》、《含注戒疏隨講別錄》、《隨機羯磨隨講別錄》、《心經大意》、《藥師經析疑》、《八大人覺經釋要》、《優婆塞五戒相經箋要》、《阿彌陀經義疏擷錄》、《地藏菩薩聖德大觀》、《釋門歸敬擷錄》、《寒笳集》、《根本一切有部吡奈耶自行鈔》、《根本說一切有部毘柰耶犯相摘記》、《律学要略》、《南山律在家倍觉》,道宣、灵芝、蕅益、见月四律师《年谱》、《佛法大龙思》、《佛法十疑略釋》、《佛法6不派大觀》、《學四分律入門次第》、《學根本說一切有部律入門次第》、《華嚴經讀誦研習入門次第》、《淨宗問辨》等。這不是非常抓緊時間,具有「誓捨身命」的願力,過人勤苦地修持和工作所能做到的嗎?這種精神何等難能偉大!永遠留給僧俗兩界的共同景仰學習。我們能夠領會法師在《佛法大意》講辭中說的:「信佛法者,須常抱積極之大悲心,發救濟一切眾生之大願,努力作利益眾生之種種慈善事業。」「今按大菩提心,實具有悲智二義。悲者如前所說;智者不執著我相^即是以無我之偉大精神,而做種種利生之事業。」也就比較能夠從「大菩提心」的出發點來領會法師上述的工作願力、偉大精神。朱光潛先生說法師是「以出世精神,做入世的事業」,也是從這個角度來理解的。若反過來,從法師的刻苦的工作精神來看,也可以說是「從入世的精神,做出世的事業」,兩者本來統一。

 

三、對法師書法的評價問題

 

  弘一法師書法成就之高,人們早有普遍認識,本無必要在此再作討論。但去年某些刊物評「中國一一十世紀十大傑出書法家」,其名次是:吳昌碩,林散之,康有爲,于右任,毛澤東,沈尹默,沙孟海,謝無量,齊白石,李叔同,法師的名次排在最後。我個人極感詫異,不能同意這種評價。

 

  法師在俗時,早年書法即廣學眾體,現在看到的,,篆書有金文、小篆等;漢隸有臨《孔宙》、《魯峻》、《武梁祠》、《建平郫縣》等碑的;南北方筆刻碑有臨《天發神讖》、《爨寶子》、《張猛龍》、《石門銘》諸碑及《始平公》、《楊大眼》、《魏靈藏》、《賀蘭汗》、《司馬鮮伯彌勒造像》、《齊郡王造像》等龍門石刻的;帖字有臨魏晉楷草及黃庭堅行書的。他臨漢魏南北朝碑,都是形神兼備,並且在結構和筆畫力度上都超越原碑,不像某些“英雄欺人”的书法家,高谈“神似”其连“形似”也做不到的临古情况,其中《张猛龙》、《始平公》、《孔宙》、《魯峻》、《石門銘》諸碑及《松風閣帖》的臨摹,功力尤高。他有如此深廣的學習基礎,所以在俗融會諸家而自創的魏碑字體,已經是筆力渾厚而又優美多姿的超妙之作了。

 

  出家後所寫的飽筆方扁碑體字,極其沈渾雄厚,力透紙背。他的難能處,是筆筆直運,不用回筆(寫端楷魏碑,筆畫要回轉成方棱)。他家寫此體字,通常多寫體態參差或字數少容易安排的條幅;法師卻能用來寫長篇經偈,而且字體整齊統一,不用安排做作。他稍後所寫的修瘦字體,則化碑帖楷行,全異古人面目,戛戛獨造,正如馬一浮說的:「精嚴淨妙,乃似宣律師文字。」〈《華嚴集聯三百跋》〗法師自己說的:「所示者平淡、恬靜、沖逸之致」,而且「依西洋畫圖案之原則」配置,每紙可作「一張圖案畫觀之」。^《致馬冬函書》〗晚年書信、序跋中等行書小字,「平淡、恬靜、沖逸」之致最爲突出,好像輕淡得全不用力,而自然入於神逸的化境;但大字或中楷,則在「平淡、恬靜、沖逸」的境界中,仍然顯示筆畫中內蘊的彌滿氣力、堅軔筋骨,南帖北碑的氣韻骨力,合一兼融,眞非他人所能做到。試看學他字的人,在「斂」字、「沈」字、「韌」字方面,都無法望其法乳所在,便可見一斑。在所評十家中,法師之外,吳昌碩書取徑最廣,他善於金石篆籀,又以有力的篆留筆墨寫傅山一路的行楷,極見蒼勁;但其勢態不免偏張猛利,而欠端穆雍容之致。林散之行草散漫而爲淺學所稱,當前「野狐」書派,或且借之爲重,其流品何能如此高置?康有爲提倡北碑,持論似高而多偏,其書一味縱送,求豪邁而不能凝斂,眞功不深,難度不大,故學步者多。于右任後期致力的標準草書,用筆較圓渾,結構亦老熟,成就可觀;但早期行楷過於平扁敲側,率易便於貌取,故學步者多於康有爲,學者惡習也更大,毛泽东是政治军事领袖,称读者另报敬人之情,可以理解;但其生平精力所萃,實不在書法,恕不詳論。沈尹默學一一王一派,字有寫得很秀美的,但其病是有時帶「纖媚」,有時帶弱筆。沙孟海下筆奔放,然傷於粗獷。謝無量以略帶魏碑意味的筆畫寫行楷,徒能用輕淡碎拙妝點古貌而已,實難論功力。齊白石的字,亦同吳昌碩一路行草變來,吳以雄勁勝,齊以古拙勝;以畫家兼書家,其書風又有近倪雲林處,但倪劑之字,都宜以畫家之書論,不宜以書家之書論。誠然,評論書法藝術,見仁見智,不能自翊正确,无视他人;然亦不能因避冒犯,而轻意随勢、隨俗轉移,不敢說出自家見解。所以我這裏坦白地指出以上九家的字,成就不及法師;保持我以前說法:「其字(指弘一法師的字)在近人中,取資最宏,獨創性最大,境界最高,難度亦最大,成就堪稱第一。」(拙撰《繼承漢字書法傳統的歷史使命》)對於法師本人,我仍然讚嘆他的「藝事全能書獨聖」(拙撰《纪念弘一法师圆寂四十五周年》。)

 

(收入《弘一法师圆寂六十二周年纪念文集》2004年)

 

 

陈祥耀,字喆盦,1922年生,福建省泉州市人。无锡国学专修学校毕业。福建师范大学文学院教授(退休),中华诗词学会名誉理事,中国韵文学会、福建省诗词学会顾问,中国书法家协会会员。享受国务院专家补贴。少年时曾为弘一法师当演讲记录员,因此结缘。

 

经典回顾

 

○ 点击阅览|弘一法师临终遗嘱:别伤蚂蚁

 

○ 点击阅览|弘一法师自述:闽南十年之梦影

 

○ 点击阅览|黄花标晚节 皓月镇中天——记抗战时期的弘一大师

 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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拍卖时间:

2015年11月15日下午13:30

拍卖地点:

福建省泉州市田安路世贸中心酒店十二楼多功能厅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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